地窖里的时间，仿佛凝固了。

林凡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黑暗中待了多久，一天，两天，还是更久。饥饿和干渴的感觉早已麻木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空寂。他的世界，只剩下仇恨。

直到地窖的空气变得稀薄，他才凭借着求生的本能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，缓缓推开了头顶的床板。

刺眼的阳光射入，让长期处于黑暗中的他瞬间流下了生理性的泪水。他眯着眼，许久才适应了这光明。

然而，映入眼帘的景象，却比最深沉的黑暗还要让他绝望。

曾经熟悉温馨的房间，此刻已是一片狼藉。墙壁上布满了刀剑的划痕，家具碎裂一地，地上凝固着大片大片的暗红色血迹。

林凡踉跄地走出房间，来到了曾经的庭院。

这里，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。

他看到了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张伯，身体被一杆长枪钉在墙上，双目圆睁，死不瞑目。他看到了平日里一起玩耍的护卫家丁，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中。每一张面孔都曾经那么鲜活，此刻却都化作了冰冷的尸体。

他一步步地走着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他麻木地看着，将这一幕幕惨状，如同烙印一般，深深地刻进自己的灵魂里。

他在饭厅的废墟中，找到了父亲和母亲的尸体。他们紧紧地依偎在一起，身上布满了伤口，早已冰冷僵硬。父亲的脸上依旧保持着战斗时的愤怒，而母亲，则永远地闭上了眼睛，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。

“爹……娘……”

林凡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呜咽，他跪倒在地，伸出颤抖的手，想要触摸他们，却又不敢。他怕一碰，眼前这最后的幻象都会破碎。

最终，他还是没能忍住，抱着父母冰冷的尸体，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。哭声在死寂的林府上空回荡，充满了无尽的悲伤与绝望。

他哭了很久，直到眼泪流干，声音嘶哑。

他没有为父母收尸，因为他知道，他现在还没有这个资格。他要让所有族人的尸骨，都成为鞭策自己的梦魇。

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，擦干脸上的血泪，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。他开始在废墟中寻找，寻找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。

食物，清水，金银，以及……功法。

作为青阳城的大家族，林家的藏书阁中不乏修炼典籍。但天煞宗显然没有放过这里，整个藏书阁被付之一炬，只剩下断壁残垣。

林凡不甘心，他在灰烬中疯狂地刨着，双手被烧得焦黑，他也毫不在意。终于，在一个被烧毁的书架角落，他找到了一本被压在最底下，侥幸只烧毁了封面的薄薄册子。

他吹开上面的灰烬，一行小字映入眼帘——《引气诀》。

这是最低级，最大陆货的引气法门，是给那些毫无资质的凡人准备的入门读物，连林家最低等的下人都不屑于修炼。

但对现在的林凡来说，这已是唯一的希望。

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本薄册子揣进怀里，又在厨房的废墟里找到了一些还能吃的干粮和一袋清水。做完这一切，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片他生活了十六年的家园，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，从后院的狗洞里钻了出去，消失在小巷的阴影中。

林家被灭门的消息，很快像瘟疫一样传遍了整个青阳城。人们在震惊之余，更多的是对“天煞宗”这个名字的恐惧。曾经与林家交好的势力，纷纷闭门不出，生怕惹上麻烦。而曾经与林家为敌的李家，虽然幸灾乐祸，却也不敢去触碰林家的废墟，仿佛那里是什么不祥之地。

没有人知道，林家还有一个血脉，活了下来。

……

城外，乱葬岗。

这里是所有孤魂野鬼的归宿，腐臭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，秃鹫在低空盘旋，发出难听的叫声。

一个衣衫褴褛，浑身散发着恶臭的“乞丐”，正盘坐在一块墓碑后面。

这个“乞丐”，正是林凡。

离开林家后，他没有选择逃离青阳城。最危险的地方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。他藏身于这无人问津的乱葬岗，开始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蜕变。

他按照《引气诀》上的描述，五心向天，努力感受着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灵气。

然而，一个时辰过去了，毫无动静。

两个时辰过去了，丹田依旧一片死寂。

一天过去了，他连一丝气感都没有捕捉到。

《引气诀》上说，资质再差的人，三天之内也必有气感。可三天过去了，林凡的丹田，依旧像一块干涸的顽石，对外界的灵气没有丝毫反应。

绝望，如同潮水般再次向他涌来。

难道自己真的是一个连《引气诀》都无法修炼的废物？

难道父母用生命换来的机会，就要这样被自己浪费掉？

“不！”

林凡猛地睁开双眼，血丝布满了他的眼球。他想起了父母的惨死，想起了族人的尸山血海，想起了天煞宗那一张张狰狞的笑脸。

“我不能放弃！”

他嘶吼着，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。

他放弃了正常的方法，开始用一种最笨，也最痛苦的方式修炼。他不再试图用精神去“感应”灵气，而是强行调动自己全身的血肉，去“吞”！

他控制着肌肉的每一次颤动，骨骼的每一次轻鸣，试图用肉体的本能，将游离在身体周围的灵气，强行“吃”进体内。

这是一种自残式的修炼。灵气狂暴而驳杂，未经炼化就强行引入体内，如同将无数根钢针刺入血肉，那种痛苦，非人所能想象。

“呃啊啊啊！”

林凡发出了痛苦的嘶吼，他的皮肤开始皲裂，渗出丝丝血迹，全身的经脉都在剧痛中抽搐。

但他没有停下。

他咬碎了牙齿，任由鲜血和汗水浸透衣衫。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：忍住！

痛苦，是最好的磨刀石。仇恨，是最佳的催化剂。

当痛苦达到极限时，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流，终于从他紧绷的肌肉中诞生，缓缓流入了他那死寂的丹田。

那是第一缕，属于他自己的灵力！

林凡的身体猛地一颤，紧接着，是无边的狂喜。

成功了！

他用最残酷的方式，走出了自己的第一步。

虽然，他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。他的根基，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损伤和裂痕。

但林凡不在乎。

他咧开嘴，笑了。那笑容在乱葬岗阴森的环境下，显得无比狰狞。

“天煞宗……等着我……”

他喃喃自语，然后再次闭上眼睛，继续着那自残般的修炼。

他知道，自己的路，才刚刚开始。一条由凡骨凡胎铺就，通往血色复仇的修罗之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