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,阳光微热。
陆家门房来报,欧阳夫人到了——律协副会长夫人,欧阳氏。
陆母怔了怔,旋即道:“快请。”
欧阳夫人素有“云京第一太太”之称,旗下产业庞杂,近年来与几大律所来往密切。今日忽然登门,来意明显不止寒暄。
不多时,欧阳夫人一身浅驼风衣,妆容精致,步履利落。
寒暄几句,便开门见山:“上回宴会上出了点岔子,听说许小姐无碍,我理当登门道歉。”
话落,助理抱进几盒礼品,包装素雅,极见品味。
陆母微讶:“哪里用得着?孩子没事就好。”
许念之微微起身,礼貌颔首:“夫人厚意,念之心领。”
欧阳夫人轻抿茶,眸光微转,语气低了几分:“圈里消息快,柏家那位……动了歪心思?这口气,我也咽不下。放心,已叫人压了柏家的风头,外头不会传出去。”
片刻,她神色一敛,凑近陆母低语:“还有事,你得早些防着。王成礼……心不正。这几日,他家薛姨在圈里放话,说念之年纪不小了,该赶紧寻门亲事。柏家的事黄了,别家也行。”
陆母脸色微沉:“成礼也插手?”
欧阳夫人冷哼:“自打柏家出事,他急红了眼。赵姨拦不住,背地递了好几回话,想借念之攀关系。”
陆母怒极反笑:“好算盘。”
许念之坐侧旁,指尖微收,心头沉沉。
这一家,向来不怀好意。早年若非哥哥护着,她在陆宅,如何熬过?
欧阳夫人扫她一眼,意味深长:“这次我先挡了一波。你们得小心,眼下盯你家姑娘的人,不止一个。”
说完,放下茶盏,起身一笑:“先走一步,改日再叙。”
——
晚饭后,陆母倚在沙发,披了件浅灰羊绒披肩,脸色比白日里淡了几分。
许念之换了便装,端了温水药盒过来,轻声道:“妈,最近气温不稳,您别操心这些闲事了。”
陆母望她,神色温和里透着疲惫,忽轻叹:“我不操心,谁替你操心?你哥哥再有本事,也护不了你一辈子。”
许念之心头一紧,抬眼迎上母亲的目光,欲言又止。
陆母放下茶盏,低语:“有时真恨……若不是你父母得罪仇家,你也不用日日提心吊胆。外头有人盯着,怕你没靠山。”
许念之指尖微颤,低声笑道:“妈,别这么想。”
陆母未应,良久才道:“我年纪大了,身子不好,若有天真不在了,你怎么办?”
屋内灯影柔和,气氛凝沉。
许念之垂眸,轻声:“不会,妈,您会好好的。哥也会帮我。”
陆母握她的手,微凉:“终归……早该给你寻个好归宿,才安心。”
“好归宿”四字,像钝刀慢割。
这一世,她从未敢奢求归宿。
屋里静,唯有时钟声清晰可闻。
良久,陆母揉眉:“别熬夜,明早还有庭前会。”
许念之轻声应下,回身走出客厅,忍不住回眸一眼——
母亲独坐沙发,眉目间尽是倦色。
——
夜深,乌云压低,窗外雨声淅沥。
房中,文件摊开,她却久久未动,耳边仍回荡着“好归宿”四字。
可笑,她怎敢求?
幼年丧父丧母,寄人篱下十余年,表面是陆家千金,实则外姓女。恩情沉重,步步为营,更有仇家虎视眈眈。
如今,表面风平浪静。
哥哥已有心上人,连母亲也动了为她寻嫁的心思。
而她心底那点卑微的喜欢,又岂能由旁人安排?
思绪翻涌,忽有电光闪过,打得她一震。
手机屏幕亮起:【沈砚洲】。
她心头微紧,接起。
男人嗓音低哑,透着凉意:“睡了吗?”
她咬唇,克制道:“还没。”
沈砚洲沉了几秒,语声低冷:“王成礼那边不安分,明天出门小心。”
“嗯。”
“柏家的事,风没收干净。我盯着,没人能碰你。”
许念之指尖微收,淡声:“谢沈总提醒。”
沈砚洲低笑一声,嗓音微哑:“谢什么?真指望陆聿琛护你一辈子?”
她心头微滞,未言。
男人声线压低:“别倔。圈子不稳,这几天低调些。白天律所,晚上回陆家。若有事,打我电话,嗯?”
“……知道了。”
沈砚洲声低意缓:“乖。”
通话挂断,室内雨声未歇。
许念之盯着黑屏,心头沉沉。
她知应谢他,可心里只盼,若救她的人,是哥哥,该多好。
可惜——
她阖眸,掌心扣着手机。
风雨未歇,天光渐明。
——这一局,怕是更难解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