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一早，陆聿琛来电话。

“中午一起吃饭。”

语气平常，像往常兄妹间的叮嘱，末了还低声补了句：“昨晚你也累坏了，正好补补身子。”

许念之应了声“好”，却不由自主生出几分异样的情绪。

那一晚，他从沈砚州手里过她时，嗓音哑着说的那句“对不起”，至今仍回荡在耳畔。

——她以为今日，应该是他们兄妹俩的饭局。

许念之起得早，选了件银白的收腰裙，外搭细白西装，发丝微卷，耳畔点缀一对素雅珍珠，衬得肤色愈发明润。

妆面也比平日精致些，镜前看着镜中自己，竟也有些出神。

——今天，总会是个好日子吧。

林意取来包，悄悄道：“许小姐今日真好看。”

许念之微怔，低声道：“别胡说。”

可心底，终究藏着一点点不肯明言的期待。

车行江畔，阳光正好，江风微凉。

抵达临江汇时，手机震了下，陆聿琛只发来一句：“308。”

许念之提着包上楼，轻扣包厢门，唇角微弯：“哥哥——”

门推开，她步入室内，却在门扉半阖处倏地顿住了。

308包厢内，清冷沉寂，窗帘半阖，投下斜斜一束光。

落地窗前，男人着深灰西装，单手插袋，背对而立，侧脸轮廓冷硬，眉目锋锐。

不是陆聿琛。

是沈砚洲。

许念之心头一窒，唇角那抹轻快的弧度还未来得及收起，整个人已怔怔立在门口。

沈砚洲转眸，漆黑冷锐的眼神直逼过来，目光如刀，缓缓扫过她细腰长裙，白皙锁骨，红润唇瓣，眸底倏然暗了几分。

他倚在窗沿，指腹轻敲玻璃，低低一声嗤笑：“就你一个？”

声线低沉，带着几分不甚掩饰的意味深长。

许念之立刻收敛神色，轻咬唇瓣，垂眼道：“哥哥约的饭，我不知道您也在。”

沈砚洲眉峰微挑，似笑非笑：“你不知道？”

短短四个字，尾音拉得极低，带着冷意的打量。

空气瞬间沉了几分。

许念之微颔首，规矩走入包间，坐在最边侧的位置，手心微凉。

——她今日穿得太单薄了。裙料极薄，偏偏上身贴合得紧，束腰勾勒得纤细入骨，连锁骨线条都清清楚楚。

沈砚洲懒懒坐下，修长的手指捻起一根烟杆，未点，眼底情绪翻涌。

那点勾人的美，毫无自觉地晃在他眼前，像撩拨，又像折磨。

指腹微微收紧，薄唇轻抿，他压着喉咙，语气淡淡：“陆聿琛没告诉你——这是谢宴？”

许念之心脏重重一跳，怔了怔，才意识过来：原来今日这顿饭，是谢他那天救她的。

脸颊飞起一层浅色，局促地抿唇：“……谢谢您那晚出手相助。”

谢字未落，沈砚洲忽然偏了下头，声线更低了些：“谢？”

“——光一句谢谢，够么？”

许念之心头微颤，正不知如何接话，身后忽有开门声响。

包间门被推开，进来的却只是侍应生，茶水热腾腾，冷盘精致。

沈砚洲抬腕瞥了眼表，眉目间笑意微敛：“……陆聿琛，倒是惯会晾人。”

茶盏斟满，热气氤氲。

许念之坐得笔直，指尖却轻轻拢紧了裙角，掌心微微发凉。

沈砚洲的目光落在她身上，沉沉的，像实质般裹了过来。

“这身打扮——”

他嗓音低缓，带着懒懒的挑剔意味，“挺用心。”

话语虽淡，语锋却像针。

许念之睫羽微颤，垂眸淡声道：“只是见客，普通打扮。”

沈砚洲轻敲着桌面，没再说什么，只那双黑眸，像钩子般缓缓从她颈侧落下，掠过唇瓣、腰身，再收回。

他掀茶盖，慢条斯理啜了口，薄唇微抿：“倒是越来越会避着人了。”

话里意有所指，冷意暗藏。

许念之指尖微滞，心下一紧，唇抿得更紧了些，仍旧没接话。

空气里，渐渐沉出压抑的味道。

窗外却是春光正好。

沈砚洲喉结微动，眸色暗沉几分，指腹缓缓捻着烟杆，隐隐生出一丝燥意。

这女人，越发好看，偏还不自知。

——真要撕碎了才甘心。

许念之挺直脊背，眉眼低垂，连呼吸也轻了几分。

空气仿佛凝住。

忽然，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。

许念之心头一震，下意识抬眸望去——

人终于到了，她暗暗松了口气。

陆聿琛甫一落座，脱下西装外套，随手往旁一递，许念之抬手接过。

她手腕白净，袖口松松垂落，动作无意亲昵，落在旁人眼里，却平添几分默契意味。

对面，沈砚洲倚坐不动，手指漫不经心扣着杯沿，视线却凝住了两人交接处。

他眼眸幽深，眉弧冷峻，唇线紧抿，未发一言，指腹却轻轻按住杯壁，动作极轻，骨节微绷，藏着几不可察的情绪暗涌。

正此时，包厢门口忽地一动，李灵灵被人领了进来。

大红长裙，海藻般卷发，眉眼清艳，偏生唇畔那一点梨涡，生得极像某人。

沈砚洲目光微顿，指尖缓缓敛了力道，唇角勾起一丝冷淡的弧度——藏着意味不明的心思。

他始终不言，只抬手示意，视线淡淡扫向陆聿琛，唇角的笑意越发低沉。

一轮酒过半。

陆聿琛接了个电话，语调低沉，眉眼间多了些倦意。

挂断后，他扫了眼桌上众人，淡声道：“临时有事，我先走一步。”

话音刚落，他目光微侧，自然而然落向许念之那侧，声线低低吩咐：“念之，帮我把车开下去。”

李灵灵坐在不远处，正好迎着他的视线，抬眸一笑，眉眼清媚中竟带出一丝似曾相识的韵味。

那一瞬，陆聿琛眉宇一顿，心头像是被什么无声一击，目色暗了暗。

那张脸，竟有几分像极了……他藏在心底许久的影子。

李灵灵似是察觉，顺势柔声道：“陆总，我自己开车来的，正好顺路，我送您？”

纤腰微倾，语调温柔，带着几分主动的意味。

陆聿琛指尖轻扣桌面，眸色幽沉，薄唇轻启：“嗯。”

并未拒绝。

许念之垂下的手指微微一紧，心头泛起说不清的情绪。

他竟，毫不避讳地应了。

她低垂眼睫，唇色更淡，心底那点悄然滋生的酸意无声漫开——

果然，一见钟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