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节:
姜生望着一片黑色的人影,收起自己的神思,仔细分辨小白的眼神越发迷蒙,静静等待。
太安静了,即便是华丽无双的城堡里,流光溢彩的宽阔空间里,人影密集,姜神却感觉不到一丝呼吸,没有动静,好像连空气都是静止的。她感觉自己有些窒息,是一种深处空旷坟墓的窒息。姜生差点以为自己也是无数修女中的一员,几乎要把小白弄丢。她随着小白的目光看向中心的那张桌子上,不知何时站了一位穿白色长袍的男士。男士没有蒙住脸,却叫人看不清五官,只知道一张长满白色胡须的脸上是祥和的笑意。男子挺直身子站在黑色桌子上,转头看向修女们。他突然抬起手指,点向一个女子的头。女子身子突然颤抖不止,应是激动的模样。她似乎是迫不及待,带着颤抖的身子跑出来,层层叠叠的衣袍底下露出一双干净洁白的脚掌,脚趾头圆润似珍珠。她穿过人群,跑到中央,站在桌子边上,仰起脸,眼睛在阳光底下反射出水光。男子低头,笑看女子。姜生看向小白以及周围修女,是一双双羡慕的眼神。
姜生复看向中央的女子,只见她挺直身子,身体抖动一会儿后便停下。周围响起姜生不知的低沉吟诵,声调几乎是一致的,没有多少起伏。一位修女走过来,把女子的头巾揭开,露出一张圆润的白皙脸庞,耳朵在阳光下透明粉红。随后露出金色卷发,倾泻而下,在阳光里跳跃晃动。随后是白净的脖颈,圆润的肩膀,光滑的双臂,挺立的双乳,丰韵的腰身,隐晦的下半身,修长的双腿,光洁的双脚。女子就像是举行一个神圣的仪式,保持仰头任由自己一点点裸露,直至身无一物。一旁的修女退回原位。女子竟在无数双眼睛和男子的笑意里赤裸爬上桌子,跪在男子腿边,圆圆的双手抚上男子的小腿部位,那小幅度缓慢的抚摸,竟像是在抚摸什么珍贵的东西。
接下来姜生和小白看了一场活色生香的男女结合现场,模糊的画质里,只听到女子毫无节奏呻吟尖叫,发出的高频声音冲向吊顶和四周,撞墙后,来回弹跳,在上空扩散开来,然后散落在人群里,蔓延开来,最终尖锐地刺向大地。周围的修女们安静的观看,没有一丝动作,依旧没有让姜生感觉到呼吸,依然像死人一般。
姜生想,原来如此,这是圣殿里的一场献祭,是一个以年轻女子为主要成员,男子为权威的邪教组织。她终于抬头看向屋顶,才发现满屋的壁画,欧洲古典风格壁画。姜生想看清楚壁画的内容,却一片模糊,呈现出三维趋势,就像进了一个立体方块游戏,姜生不得不紧急闭眼,避免再次进入眩晕状态。好一会儿后,她疑惑看向小白。小白被蒙在黑色里的脸上,露出一双纯净的半月眼睛,眼珠亮的惊人,好似那淫秽的画面反而洗净先前迷蒙的双眼。她一动不动的站在一群修女中,原本玲珑的身姿被拢在黑色衣袍里,手里粉红色高跟鞋不知所踪,但姜生能感觉得到她平稳的呼吸。姜生想,小白还有呼吸。
等女子的声音逐渐消散,人群有序散开,终于男女不知所踪。小白随人群出门,一眨眼便回到蜘蛛网的高楼里。
白色的房间里,竟然仍漂浮那种低沉的吟诵声音。小白却置身其中,躺在沙发上,闭着眼睛,呼吸平稳。门口传来敲门声,吟诵消失。小白的母亲出现在门口,走进来把包装的精致的饭菜盒放在小白的桌子上。小白一动不动。她的母亲走到沙发边上,抚摸女儿的长发,脸上出现慈悲之色。小白睁开眼睛,对母亲说:“妈妈,我有自己的理想,家庭不该成为我的禁锢。妈妈,别担心,我在努力,我想带你一起,不用再受这些世俗的窝囊气。这个世界已经失去了最初纯净的模样,你看,人人躲在无形的网络里面,都是假的,都是假的。”
她的母亲眼里闪出泪光,对她说:“我的子白,妈妈只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普通人,快乐成长。不要有压力,妈妈很好的。”
小白一下子坐起来,脸上出现愤怒的神情,语气急促:“妈妈,你又不相信我,你们都不相信我,我会成为最纯粹的人。”
小白扭着头不再说话。她的母亲摇摇头,叮嘱她吃饭,然后转身走出去。
姜神看着女子离去的身影,是陌生的模样。现实里的子白母亲,五十多的年纪,原本保养得当,脸上光滑紧致得几乎看不出年纪,近几年由于女儿的情况,她迅速老去,头发花白凌乱,肩背驼了,每次见着她总有一股人生际遇苍白无力之感。女子出身平凡,那个时代流行富豪和女明星成婚,而她二十出头正好是个漂亮并不十分出名的女星,在合适的年纪嫁给子白的父亲。旧时代富人家能娶多位妻子,因此子白有不少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。在教育方面,她父亲还算比较开明,没有旧时代的重男轻女思想,所以子白和其他子女一样作为继承人培养。可是小白母亲只有小白一位女儿,自然被母亲寄予厚望。
门阻隔了姜生的目光,也收回思绪。小白坐起来吃饭,然后打开手机,也不知道发信息给谁。那信息通过一根白丝线从窗口飞向灰色世界。小白低头吃饭的身影,一身白色棉布衣裳,赤脚踏在灰色地毯上。等小白吃完后敲门声正巧响起,她站起来去开门,姜生看见一位年轻男子,看不清五官,但一身干净的打扮,笑着问候小白。
“小白,你舍得叫我过来了?我等你许久。”
小白不说话,只睁大眼睛看向他。男子双手插兜,任由小白打量。忽然,小白眼皮垂下,流下透明的眼泪,突地伸开双手推向男子身体,大叫着:“不,你不是他,不是他,走开,你们这些肮脏的人类。”
她尖叫的样子似是吓到男子,男子迅速退开,声音里带着关切:“怎么了?又发病了吗?你连我都不认得了吗?小白?”
小白尖叫着甩上门板,隔绝外面的世界。她抱住自己的身体,靠在门板上,仰头,眯着眼睛看向天花板,泪水像一串串珍珠掉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