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生终于明白,泽久先生没有心结,他既不是悔恨也不是悲痛,他的心已死,随着沈若的死亡而死亡,是为,生无可恋。姜生有些不知所措。她仿佛跟随泽久先生太久了,心和他的心跳连在一起,几乎成为这个梦境中的一员,有时候甚至会在他自言自语的时候,默默回答他的话,这种时候,世界里只有他二人。或者有时候她给自己的借口,只是想抹开泽久先生欲滴未滴的眼泪,告诉他没有关系,这世界还有爱他的人,或者没有爱也可以活下去,这世界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活着的。
在泽久先生再次走进竹林的时候,姜生接管了这个梦境。
层叠渐浅,愈行愈远。
天边之处,熟悉的便利店里,姜生幻为沈若的模样,一身浅蓝色的旗袍,白丝线勾出的竹叶在裙摆张扬。她洁白的手臂轻推轮椅,安静地停在门口的板凳边上。她等了许久,一双杏眼如水光山色,看向远处墨阴之处。尽管什么都看不见,但她知道,有个身影埋在其中。梦境里没有时间,她眼睛不觉得酸涩,直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闯入水光山色,激起阵阵暗纹。她笑起来,露出白洁整齐的牙齿。
“阿琅,阿琅,阿郎!”身为女子,她清楚地知道沈若日久生出的爱意,也清楚这个称呼的含义,这三人世界里,谁都清楚。
泽久先生抬眼,有些诧异。走近的脚步有些恍惚,眼睛一眨不眨,直盯着“沈若”的方向,纯黑色的眼珠散发出白色亮光,上下微动。
“阿琅,我回来了。”她大声的喊,仿佛还是那个酒吧里青春活力的女孩儿,等到他靠近,低头看着她有些消瘦苍白的鹅蛋脸,她抬头,轻声说:“河水太冰冷,浇得我受不住,想起你,我舍不得。”这时回到竹林里,安静的沈若形象:“你可还愿意陪着我?”
只见泽久先生不说话,低头之下,眼神在一片暗色里,如一幽深潭,显得沉稳又冷静。若不是姜生对他的了解,一般人会误以为他内心毫无波澜。“沈若”一如既往仰头,迎向他的目光,静静等待。
风静静流淌,轻浮起“沈若”的睫毛,如颤抖的羽毛,飘荡在湖面上,落在二人心田。不知过了许久,“沈若”有些俏皮又无奈地说:“你若是不乐意,我就继续消失吧,反正你也不要我了,去哪儿都一样。天堂地狱没有区别么。”
泽久先生转身到轮椅身后,双手握在把手上,声音如大提琴般低沉悦耳:“别胡说八道,阿若,你明知道,这不可能。走吧,一起走走,林间的花,好像开了。”姜生不用转头也感知,他那因长期握铅笔起了茧的手指,紧紧抓住把手,只剩消瘦的指节。
走过特殊人士通道,二人的身影没入阴凉,偶尔在道中央露下暖黄色阳光,男子便推着女子走进去,时不时低声细语,仿佛有说不完的话。
日夜不间断的变换,姜生从迷糊的状态变为工程师的严谨,强大的撑起泽久先生的世界。
直到有一天,二人在草坪上小憩,她不得不强行醒来,结束这个梦境。
———允年和照澜一阵恍惚,视野一阵旋转,跟着走出泽久琅的梦境,随后适应更加清晰明朗的世界,允年闭上眼睛适应片刻,才回到姜生的梦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