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甜玉尝试把手指伸进门缝,试图扳动锁头,看看能不能硬掰一下,没成功;又学着以前几百块请来的开锁师傅,用银行卡沿着门缝滑了几次,门纹丝不动。
她犹豫着点开那个微信对话框,“维修工”的头像是黑乎乎的一团,像是隐藏在社交软件深处的匿名人形。
她咬了咬牙,按下语音键,压低声音试探着:“师傅,我忘带钥匙,打不开门了,现在外面在下暴雨,您、您现在方便吗?”
语音发出去,界面安静得像是被水冲刷过的废墟。
她等了好几秒,也没人听,没人回。她又等了十几分钟,还是没人回。
像上次一样。
她坐在门口的楼道里,一动不动守着微信,等了快一小时,毫无声息。
她叹了口气,心里想着:干什么都要有备用方案,靠谱的维修工也是啊。
于是认命地打开手机App开始搜开锁师傅。一个个电话打过去——
“不好意思,雨太大了,不方便。”
“得等明天。”
“能来,但上门费200,不含修。”
她终于找到一个愿意来的,说是80块钱上门。
那一刻她甚至有点想感谢世界没有彻底抛弃她。
又等了快一个小时,那位师傅才慢吞吞出现,个子不高,肚子挺圆,身上被雨淋得湿哒哒的,眉头皱着,一边走一边嘟囔,“这么晚了,还大雨,真当我24小时便利店啊……”
何甜玉像面对财神爷一样笑脸相迎:“不好意思师傅,真的太突然了,辛苦你了。”说完立马在手机上转了80块钱的上门费。
师傅这才勉勉强强开始动手,蹲在门口检查半天,一边摇头一边说,“这锁不行了,全老化了,没救了,只能换新的。”
她心里“咯噔”一声,知道今天晚上的冤种命已经坐实了。
也认了,只想快点进去洗个澡,换个干衣服,爬床上闭眼。她点点头:“换就换吧。”
结果那师傅把锁拆下来,掏出一个智能锁,说:“现在手头就这一款,3000块的。”
她怔住了。不敢相信自己今天要被敲3000块,声音微微拔高,问道:“只有这个?”
“是啊,现在暴雨,我也只带了这一款。”对方一脸“要不要随你”的样子。
外头风大雨猛,楼道像个幽深的甬道,疾风透着窗口灌进来,呼啦作响。
天花板上的灯光一闪一闪,仿佛随时会熄灭,楼道里安安静静的,只听见水滴顺着屋檐砸在地砖上的声音,密密麻麻,像催命。
何甜玉抱着胳膊,站在那儿,穿着单薄的风衣,冷意从脚底升起,浸透背脊。
她是真的舍不得这笔冤枉钱——3000块,根本就是在宰羊好吧!
明明她只是换个锁,材料费再加上工时,怎么也不该开这种价。
而此刻,锁芯已被拆得稀巴烂,门半开着,进退两难。
她偷偷瞄了一眼眼前的开锁师傅,对方正冷冷盯着她,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恶意和不耐烦,嘴角甚至挂着一丝嘲讽。
何甜玉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直觉告诉她:不对劲。
她下意识想开口拒绝,却又怕刺激到人。就在这时——
“叮叮叮——”有语音电话。
是那个维修工!是之前一直不回消息的那个黑头像!
何甜玉灵机一动,立刻接通语音,语气轻松又亲昵地编道:“老公,你在楼下了是吧?太好了!我又忘带钥匙了,你赶紧上来吧,那我就不换锁了。”
她边说边故意提高音量,刻意让眼前的师傅听得清清楚楚。
那师傅听到“老公”二字,脸色立刻变了,重重啐了一口,嘴里骂道:“没钱还装,换个智能锁都不肯,晦气。”
甩下这句狠话后,怒气冲冲地收拾起工具箱,啪地一下合上,脚步重重地离开了楼道。
门口终于清净了。
何甜玉僵立在原地,像是从一场小型噩梦中脱身,整个人被雨打湿过的头发贴在额头上,冷汗一层一层往下冒。
她这才长出一口气,小声又真诚地对着电话那头说:“刚才不好意思啊,因为我找的帮我开锁的……看上去不像什么好人,好像想讹我。”
那边依旧沉默了几秒,好像有些细碎的背景音乐。
她本以为还是没人回,正要放下手机,就听见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——
“我马上过来。”
何甜玉惊讶的看着匆匆赶过来的蒋绍阳,竟一点雨气也不沾,衣服笔挺干爽,穿着得体剪裁的深灰西服,将身形衬得高大挺拔,肩宽腰窄,气质里带着种不容忽视的沉稳气场。
如果不是手上拎着一个工具箱,何甜玉怀疑他简直像从某场高级宴会中抽身而来的。
这诡异的反差让她心里泛起一阵小小的警铃,脸上却不敢显露分毫,只把疑虑压进嗓子眼。
男人没说什么,只是低头专注地查看门锁。
何甜玉悄悄观察他的动作,发现他那双手修长干净,指节清晰,甲缘整洁,手背上甚至没有一点老茧或灰尘,手指一节节白得过分,像是某种长期保养过的……艺术品。
那手不是用来拧螺丝的,更像是用来弹钢琴的。
她警惕地退后了半步,却没出声。
男人动作干净利落,不多时就换好了新的锁芯。
他起身时,目光平静地看了她一眼。
那一瞬,何甜玉觉得自己的肩膀像被微弱电流扫过,僵了半秒。
“多少钱?”她强迫自己用平常语气开口,语调疏离而客气。
“30。”男人语气淡淡地回答,像说的是一杯咖啡的价格,而不是深夜上门、冒雨作业的辛苦。
“师傅,这么晚了你还赶过来,太麻烦你了。”她勉强笑了笑,从手机里发了个五十块的红包过去,“收下吧,就当我感谢。”
男人没回应红包,只是把新钥匙递过来。
她下意识伸手去接,手指触碰的那一瞬,男人指腹微热,让她心底一阵发紧。
“谢谢。”她赶紧说了一句,又重复了一遍,然后几乎是逃也似的将门关上,“咔哒”几声,反锁了三道。
随后,她第一时间把微信打开,毫不犹豫地将这个叫“维修工”的联系人拉黑删除,连聊天记录都一并清空。
太奇怪了。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。
这人一身西装不沾雨、没有一点湿气、手指干净得不像干活的人、收费低得离谱、还没有一点推销……
她想起看过一部电影,一个男人跟踪女主角到家里,半夜躲到她床底下……
她低头看着手里那串陌生的新钥匙,眉头紧紧皱了起来——
明天还是得重新换一次锁。必须再找个靠谱的。
门外,蒋绍阳站在原地,目送女孩像见了鬼似的把门关上,片刻后,他慢悠悠从口袋里掏出手机,打开前置摄像头照了照自己的脸,眉头轻轻一挑。
“……我有那么吓人吗?”他喃喃了一句,语气里倒不像是生气,更像是真诚地困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