恒悦楼包间内，灯光柔和，大圆桌上已经摆好一道道精致菜肴。

鲍鱼、海参、花胶羹，外加几瓶年份酒，看样子准备得极为体面，似乎真是为了达成合作而设的一场庆功宴。

只是，整张桌上只坐了两个人。

蒋绍阳靠在椅背，懒散又沉静，修长手指正慢条斯理地倒着茶。

何甜玉坐在他对面，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那满桌菜色，眼角抽了一下。

“就我们两个？”

“嗯。”他淡淡地应了一声，仿佛并不意外。

“李总呢？陈总他们……？”

“另有安排。”蒋绍阳把茶杯推给她，动作礼貌得体，“吃点东西。”

何甜玉盯着那杯茶，忽然明白过来——这一切，根本不是巧合。

从一开始李明语的“请示眼神”、到他在会议中对自己和蒋绍阳的“点名钦定”、她明明会议前就已经和他说好了，自己只是个陪同的，他却一声不吭、再到这场毫无必要的二人饭局……

这哪里是什么临时变动，分明就是设计。

她看了看蒋绍阳。

男人安静地坐在那里，整个人看起来既松弛又有种令人说不出的压迫感。

他在会议上一句话都没说，但气场却让人忽视不了他的存在。

而李明语……分明是把“拍板”权交给了他。

何甜玉心口忽地微微发紧，勉强笑了笑：“蒋师傅，这么一桌子，搞得我有点怕。”

蒋绍阳似乎没听懂，或者没想解释，只是语气淡淡：“怕什么？”

她轻轻皱了下眉头，不知道他真的听不懂，还是假装。

上辈子这种“酒桌”的戏码，何甜玉见得多了，她觉得蒋绍阳不是这种人，可是他是那种人？

何甜玉也说不清，唯一清晰的是，最好别随便靠近他，否则自己的人生，怕是要和上辈子莫名重叠了，而且估计会更惨。

“蒋师傅……”何甜玉试图开口。

对面那人却忽然抬起眼，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平静：“叫我绍阳。”

声音不大，却像钝器一样，不偏不倚地落在她心口。

她下意识地抿住嘴角，脸上的笑顿了顿，眼底闪过一丝说不清的迟疑。

“绍阳”这个称呼太过亲密，太像某种未经同意就强加在她生活里的关系标签，仿佛她已经默认了某种位置——而事实上，他俩什么关系都没有。

她垂下眼，没有答话。

手机在桌角轻微震动了一下。

她低头，是徐佳的信息，简短而带着掩不住的兴奋：

甜玉，你身边坐着那位才是幕后大老板，蒋绍阳！我们这个项目十拿九稳！

何甜玉指尖一顿，眼神一点点凝住。

她一字一字地读完这条消息，只觉得胃口突然没了。

她并不意外徐佳会这么想——甚至可以想象她此刻有多兴奋，终于拿到她和老公梦寐以求的优质合作，顺利完成陈荣的授意，甚至很可能觉得“甜玉这一趟陪同简直值翻了”。

可问题是，她从头到尾，都不是这么理解这个出席任务的。

她只是来帮好友的忙，陪同出席、露个脸、寒暄一下，至多负责饭局礼貌地应酬一两个回合。

结果现在呢？她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合同第一负责人一栏。

没有商量，没有预告。

她是被推上前台的——而且此刻才被告知台下坐着的原本是维修工的人现在变成“幕后大老板”。

她手指轻敲着手机，眼神慢慢冷下来，指节有些发紧。

她很想立刻回一句：“咱们之前说好的和现在的根本不一样。”

很想质问徐佳：“你们就这么决定了，把我送上去？”

可她说不出口，其实天性里有一种用讨好去维持关系的软弱，上辈子这个范围很广，这辈子刻意维持在一个小小世界中，只局限于徐佳。

所以，她说不出口。

也许对很多人来说，这是“机会”、是“好事”，当然她上辈子也这么以为。

所以最后那个快50多岁的老领导睡在一起了，还结婚，生了个女孩。

可惜，所有光鲜亮丽都是别人以为的，真正披在身上，你会知道只是一件长满虱子的华丽衣袍。

冷暖自知。

她慢慢抬起眼，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男人。

蒋绍阳靠坐着，神情安静，似乎并没有刻意逼迫她的意思。

可不知为何，他越是从容，她心里就越是发毛。

“饭菜不合胃口嘛？”蒋绍阳的声音再次传来，低而温和。

何甜玉一愣，下意识摇头，又点头，掩饰性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。

“工作饭嘛。”她勉强笑了笑，想把气氛拉回日常，“以前也吃过。”

蒋绍阳看着她，没有说话，只是安静地往她碗里夹了一筷清蒸桂鱼，动作利落、自然，却让人无法拒绝。

她眼神发直地看着那块被夹进碗里的鱼肉，胃口却越发沉了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