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甜玉坐进蒋绍阳的车时,整个人明显紧绷。
她拒绝了,然后蒋绍阳说送她回家。
好像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。
她把自己往车门那边缩了缩,刻意地和他保持距离,仿佛那皮质座椅中间有条看不见的界线,越不过去。
她的手紧紧攥着包带,腿侧着斜放,像只被误捉的猫,柔软,却又处处防备。
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,若无其事地启动车子,似乎什么都没注意到。
可就在一个拐弯的瞬间,方向盘轻轻一打,车子划出个漂亮的弧线。
惯性之下,何甜玉毫无防备地被甩向另一边,娇娇软软地撞进了蒋绍阳的怀里。
她发出一声轻呼,蒋绍阳下意识地抬手稳住她,掌心贴上她的腰肢,只觉得那腰细得几乎一手可以掌握,只可惜隔着衣服体会不到,那想象中冰凉的触感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何甜玉急急地要起身,却发现蒋绍阳并没有松手。
他的手掌从她的腰侧缓缓滑到手臂,指尖像无意似地在她裸露的肌肤上轻轻一划,带起一片细细的战栗。
那一瞬,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,连呼吸都不顺了。
她猛地抽出手臂,退回座位,像被电到似地重新坐好,双手迅速扣上安全带,眼神闪躲。
蒋绍阳侧头看她。
她的发髻已经散了些,几缕柔软的发丝垂在脸侧,像朦胧的雾,掩住那张白得几乎透明的脸。那张脸看起来干净得不像话,眉眼雾气氤氲,嘴唇却抿得很紧,紧张又倔强。
她身上穿的那套质量一般的职业装已经皱巴巴的,像是借来的——衣服不合身,套在她身上,反倒更衬得她细瘦得像小姑娘。
蒋绍阳忽然想起那天在宴会上,她穿着一袭白裙,在灯下轻轻走来,像一只受惊的小天鹅。
他忍不住伸手扣住她细白的脖颈,轻轻一抚,手指仿佛掠过一汪冰泉,清凉透骨,却又细腻得如同未釉的白瓷。
何甜玉脖子一缩,浑身一僵。
她转头看向窗外,突然看到前方的地铁口,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开口:“师傅,麻烦停一下,我在前面地铁口下。”
司机的手顿了顿,下意识看了眼后座的男人。
蒋绍阳缓缓收回手,停顿了一秒,淡淡开口:“要不要……去我那里坐一坐?”
话语轻描淡写,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暗示。
何甜玉呼吸一滞,脸色微变,努力让声音听起来镇定:“蒋师……蒋绍阳,我想我刚才说得很清楚了……我不愿意的。”
她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,像是在向他解释,又像是请求他放她一马。
蒋绍阳静静看着她。
何甜玉赶紧补充:“其实,我……心里有喜欢的人了。所以,真的很抱歉。”
话说到这个地步,已经是拒绝得极有分寸了——不失礼貌,也不留余地。
她垂下眼睫,整个人像是坐在一根钢丝上,小心翼翼地等着对方下一步反应。
良久,蒋绍阳没有再说什么,只是转头淡淡吩咐司机:“在地铁口停一下。”
司机应了声“是”,靠边停稳。
车门一开,何甜玉几乎是立刻解开安全带,抓着包下车。
车门关上的刹那,她深深吸了一口气,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湿了一片。
地铁口外的晚风透着一丝夏日的潮意,何甜玉站在风里,缓了好几口气,才让心跳慢慢平复下来。
她低头看了看手机,一直紧握的手心全是汗。
她没有多想,几乎是本能地坐上回家的地铁,一路上神情恍惚,脑子里断断续续浮现的是那只落在她脖颈上的手,那种温热又带着控制意味的触感。
直到回到出租屋,一关上门,她整个人才终于松弛下来,像从高处跌落后的喘息。
她把包丢在沙发上,靠着门板滑坐下来,额头抵着冰冷的木门,闭着眼静了一会儿。
然后,她给徐佳拨了电话。
电话接通的那一刻,她的嗓音已经压不住疲惫:“佳佳,对不起啊……我帮不了你了。”
那头的徐佳愣了一下,“怎么了?你是说项目的事?”
“嗯。”何甜玉努力组织语言,“我没办法去当什么项目负责人,那个内容我完全不懂,涉及的领域也不是我能胜任的。而且……我也有自己的事在忙,现在根本腾不出手来。”
“我明白,之前我也以为你只要出席,就能帮我拿到那个合同……”徐佳语气顿了一下,隐隐带着失落。
何甜玉低声:“还有一个原因……我觉得蒋绍阳,他今天有些举动……不太合适。”
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下来。
“他在车上……”何甜玉咬了咬唇,“对我动手动脚的,虽然没有真的怎么样,可那种感觉我不舒服。他不是一个好惹的人……抱歉啊,徐佳。”
沉默良久,徐佳的声音才重新响起,听起来也收敛了许多情绪,低缓又坚定:“我明白了。”
她停顿了一下,又问:“他有没有强迫你?”
“没有没有。”何甜玉轻轻靠在门后,语气软却坚决,“我假装和他说了我有男朋友。”
“那合同……可能就拿不到了。”徐佳说得平静,但语气底下掩不住那点惋惜,“本来还以为这次真的有希望的。”
“对不起。”何甜玉低声说。
“傻瓜,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。”徐佳轻轻叹气,“比起一个项目,我更怕你被伤害。就算这个合同黄了,就让陈荣自己找下一个,凭什么要我的好朋友去冒这个风险。”
徐佳没再多说什么,只说:“早点休息吧,回头有事我们再说。”
挂掉电话后,何甜玉靠着门板坐了很久,屋子里一片安静,只有窗外偶尔传来车鸣。
最后轻轻呼出一口气,觉得自己的好友还是很值得信任的。